【童話心理學好書:《公主走進黑森林》】

用心理學語言來分析童話是從榮格的女學生馮法蘭茲開始為人所熟知的,童話的簡單與重複,不斷地引領著不同的讀者去碰觸內在的原型,長大後的我們在遇到外在困境時也常不經意地迸出童話的語彙和情節來兩相對比,例如形容自己的女主管是巫婆、老妖,那個不點不亮的木頭是傻王子,或者拒絕長大的朋友是睡美人,一直等待不會出現的王子來將她吻醒等等。由此可見,童話真的是跨文化且跨時空的語言,也難怪喜歡它、研究它的人那麼多,又那麼樂此不疲了。

如果想理解榮格,童話是絕佳的起點。我們犯不著有太多的心理學知識,都能容易地從童話的劇情以及對它的分析裡得到啟發,照見自己的內在與人際關係的樣態。教授心理學時,談到佛洛伊德與榮格,很明顯地,講授理論時,學生總有摸不著邊際的時候,但當這些理論被用在閱讀童話、神話或其他故事的時候,每個人似乎都能從中看見自己。在分析《白雪公主》的故事時,身為家長的聽眾會意識到親子衝突的背後或許暗含著對孩子成就的嫉妒,在聊到《三種語言》時,也會發現底下的年輕學生驚呼自己正如同呆傻的男主角一樣,卡在個人的理想與父母的期待之間。

童話故事總是鼓勵孩童的,但大人有時忘了,認為那是不切實際的幻想。藉著分析師的幫助,我們將會發現,即便身體長大了,知識豐富了,內心的自己依舊被束縛在久遠的時空,像個小孩一樣,傻呼呼地不明白人生的意義,好比故事裡的傻王子和小公主,需要一場真正的冒險才能長大。榮格說,那些被我們在前門拒絕的,會溜到後院來找我們。中年,是我們直面自己的時候。頭髮白了,身形胖了,青春老去但挑戰依舊。尤其是犧牲大半輩子陪伴孩子成長,支持丈夫事業的女性更是如此。我遇見太多人在這個年紀感覺到自己的人生進退失據,不論此時我們的成就有多高或者後悔有多深,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切還不太晚。中年,是我們深入理解自己的最佳時機。

這是第一本由國人寫成的童話分析,簡單、易懂、而且保證深刻。不管是迷惘的女性讀者還是喜歡心理學的好奇寶寶,都必定會從閱讀中收穫滿滿。一如既往,我想聊聊書中兩個故事,並用我個人的觀點重新詮釋它。

【牧鵝女孩(日耳曼童話)】

從前從前,有個年老的女王,她的丈夫老早就過世了,只剩下女兒和她作伴。女兒長得很美麗,被許配給遠方的一個王子。待公主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紀,媽媽再怎麼不捨,也得為她送行。她為公主準備了許多貴重的嫁妝,更指派一名貼身侍女與她同行,並準備一匹會說話的神馬法拉達陪公主上路。臨行前,母親拿出一條手帕,往自己手上刺了一下,滴下三滴血在手帕上。她告訴女兒,「無論如何不要把這條手帕弄丟,它會保護你的。」

辭別母親後不久,公主覺得有點口渴,告訴侍女說,「拿這金杯幫我到河邊裝水來。」侍女惡狠狠地回答她,「要去你自己去。」公主沒辦法,只得下馬自己去了。那條手帕對公主說,「可憐的公主啊!如果你母親知道了,一定很難過。」又往前了一陣子,太陽越來越大,公主被曬得相當口渴,告訴侍女說,「請你拿這金杯幫我到河邊裝水來。」侍女同樣不理睬她,「想喝水救自己去拿!」公主渴得沒辦法,只好下馬走到河邊取水喝,這時手帕又說話了,「可憐的公主啊!如果你母親知道了,一定很難過。」公主很傷心,沒注意到那條手帕竟從胸前掉了出來。

待他回到馬上後,侍女發現那條神奇的手帕遺失了,知道機不可失,立刻將公主拽下馬來,「你在幹什麼?這不是你的馬!把你身上的漂亮衣服給脫了!換上我這件!現在你的好日子結束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公主,你是我的侍女!」她威脅公主發誓,不可以將這件事說出去,否則就會殺掉她,公主嚇得沒辦法,只能答應她。

待她們來到皇宮後,立刻受到了盛大的歡迎。老國王一眼看出這個侍女的氣質非凡,遂問假公主這個人是誰?假公主怕被拆穿,趕忙回答,「她只是我的女侍。」接著就打發她離開,要求國王給她這個懶惰的女侍新工作,國王想了想,「那就讓她去牧鵝吧!」等見到王子後,假公主更要求王子,「希望把那匹載我來的馬殺了,這一路上牠惹了很多麻煩,難管得很!」王子不疑有他,便派屠夫殺了法拉達。

真公主知道後非常難過,央求屠夫,希望能把法拉達的頭砍下來放在城門上,「至少讓我每天都能看見牠!」屠夫沒有拒絕的理由,就答應了假公主。每天早上牧鵝的時候,公主經過城門就會對著法拉達的頭說,「可憐的法拉達,高掛在城門上。」法拉達也會回應她,「可憐的公主,如果你母親知道了,她的心會碎成兩半。」當公主和小牧童一起來到草地上時,公主會坐下來,放下自己的金髮,用梳子整理它。小牧童非常喜歡公主的金髮,常想找機會偷拔一兩根。這時公主就會說,「風啊!吹走他的帽子吧!吹得越遠越好,好讓我有機會把頭髮整理好。」

不知為什麼,風總會聽她的話把小牧童的帽子吹走,每當他終於撿回帽子的時候,公主的頭髮已經整理好了。小牧童很不開心,傍晚他們又把鵝群趕回去。每天每天,相同的故事一再上演。小牧童受不了了,把這件事偷偷稟告給國王。國王決定躲到城門後瞧一瞧,果真如此!法拉達竟然會說話,而且直指這個牧鵝女孩就是公主。不僅這樣,連風都會聽她的話,把小牧童的帽子吹走。

國王私底下把公主找來想問個清楚,但公主卻哭啼啼地說不可以,因為她發過誓,不能把秘密告訴別人。國王沒辦法,「那麼你就去對那個角落裡的舊鐵爐說吧!」於是公主就走到了舊鐵爐前,把她身世的秘密以及如何受到侍女欺負的過程給完完整整說了出來,國王早就爬到煙囪頂上,聽得一清二楚。

瞭解真相的國王立即將此事告知王子,兩人商議一番後,不動聲色地舉辦了盛大的宴會,讓兩位公主坐在王子旁邊,打扮過後的真公主太美麗了!連假公主都沒認出來。正當酒酣耳熱之際,國王請賓客注意,他講了一個有關惡女侍如何欺負真公主,調換身份圖謀害命的故事,然後問假公主,如果是她,會怎麼處罰那個惡僕人呢?

冒牌的公主說,「如果是我,就把她關到插滿尖釘子的木桶裡,扒光她的衣服,用兩匹白馬拖著她走遍大街小巷,直到她死掉為止。」老國王說,「既然你已經宣告了自己的罪刑,那就這樣懲罰你!」惡女侍就這樣死了,王子與真公主結婚,老國王死後,她們兩人繼承了王國,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故事分析】

牧鵝女孩有著標準的變身劇情,述及不經世事的公主如何在邪惡的侍女的脅迫下與自己對調身分。然而整個故事的第一個分析重點應該放在溫柔而有能力的王后,一個標準的直昇機媽媽,與年輕公主的親子關係。這個疼愛女兒的媽媽在為女兒送嫁時,除了準備豐富的禮品外,還給了她兩項魔法道具:一匹能說話的神馬法拉達、以及沾有三滴自己血的手帕。

公主的養尊處優從幾個地方可以看出來,第一,她不具備一個上位者的威嚴,在離開家門後,侍女竟可以多次地拒絕她的請求為她裝水,而公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這個場景並不令人陌生,因為許多剛進學校服務的老師也曾遇過類似的問題,他們訂的規矩哪怕再合理,都很容易受到年輕學生的刻意挑戰。對界線的輕忽可能是許多社會歷練不足的年輕人共有的,而公主所遭遇的危機也就以此為起點。

第二,公主顯然不懂得如何利用母親送給她的法寶,手帕是有魔力的道具。母親或許沒有教導她怎麼使用,但她也似乎不以為意,所以才會在取水的時候輕忽地將手帕給遺失。這個遺失讓侍女取得了機會,因為這代表公主自此刻起真正失去了母親的保護。手帕或許可以被解讀為母親關愛的延伸,好比小朋友隨身攜帶手機一樣,如果遇到不能處理的困難,可以隨時撥電話詢問父母。但手機沒電的時候呢?

這就回到了我們第一段談的親子關係,這個童話是一個古代版太有能力的媽媽養出無能小孩的鮮活案例。公主代表的是一個未完全發展的個體,她還緊緊地依附在母親身邊。母親顯然一直用盡全力地關愛她的女兒,直到她必須出嫁為止。著名分析師溫尼考特曾說,我從未看過一個嬰兒,只見過一對母子。他的意思是,母親與嬰孩之間的依附關係是緊密的,嬰兒依偎著母親而得到生存的機會,母親也付出她的關愛,確保生命能夠延續。但這樣緊密的關係必須有個盡頭,往往會隨著我們的長大而逐漸分離成兩個不同的個體。許多父母親不懂這個道理,遲遲不願放手。他們會用各種理由逃避孩子已經長大的事實,操心地將他們每件事給置辦好。這引起的後果只有兩個:或者孩子激烈地反抗;或者撒手不管,恣意享受不需負責的特權。

易言之,公主的態度並非天生如此,而是王后這位夢幻的「好媽媽」養出來的,王后因此象徵著大母神(Great Mother)的原型。大母神是一位原始的女性神祇,出土的遠古陶偶裡,把她的形象雕塑成有著大胸脯以及懷著大肚子的模樣。中國人稱的后土娘娘,希臘神話中的農神與大地女神狄米特(Demeter)就很明顯具有大母神象徵著豐饒土地的多產意義。人類祭拜她的原因當然是希望能夠物產豐收以及子孫繁衍,然而大母神亦具有黑暗面,也就是恐怖和控制的那一面。她們拒絕孩子從身邊長大、用各種方式要脅他們成為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獨立的靈魂。這樣的陰暗面常常在童話中以「後母」的角色出現,目的是方便讀者能夠在投射出個人情境時不至於有太多的防衛。試想,如果殺害白雪公主的不是後母,而是媽媽,將要嚇壞多少聽眾?

在希臘神話裡,另有一位遠古的大母神,那就是大地女神蓋亞,蓋亞的丈夫是自己的兒子,也就是天空之神烏拉諾斯(Uranus)。兩人近親相姦的結果,就是生下許多醜陋不堪的神祇。烏拉諾斯顯然被母親慣壞了,看見兩人生的小孩太難看,就一股腦地全部塞入大地的洞穴深處,易言之,就是塞回媽媽蓋亞的子宮裡。蓋亞竟也這樣寵著他、讓著他,直到很久後的某一天真的受不了了為止。烏拉諾斯在神話裡有著怪異且不負責任的形象,這或許也是大母神的陰暗面所教養出來的孩子吧!

神聖的婚姻涉及兩個完整的人,至今為止,未曾有機會孕育出獨立意識的公主如果想要順利地與王子結婚,那麼考驗是不可免的。若從深度心理學的角度出發,侍女所代表的考驗不是外界的人,而是內心的陰影。在榮格所描繪的原型裡,最重要的就是陰影/人格面具、以及阿尼瑪/阿尼姆斯。通常阿尼瑪/阿尼姆斯會被我們投射在異性身上,而陰影則常會在與我們同性別的人身上看見。壞心眼的侍女就是天真的公主至今未能認識的另一面。

我們以為邪惡是令人恐懼的,給它很多道德上的束縛。作父母的希望子女永遠不要遇見壞人,作師長的也希望學生永遠能循規蹈矩,做一個聽話的孩子。在無菌空間被養大的小孩顯然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會生病,一個靈魂太過乾淨的人,也很難讓自己免於惡人的侵害。許多聽話的小女孩在離家後特別容易被負心漢所欺騙、誘拐,她們不自覺地被唐璜那樣的人物吸引,他們豐富多彩的生活、無所謂的態度、散發著她們過去被禁止想像和嘗試的神秘氣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但這些女人真正愛上的不是眼前的壞男人,而是內心投射出去的、邪惡的自我面向。她們其實是無意識地透過不恰當的舉動企圖把內心的陰影整合進來。

陰影雖然令人恐懼,但也指涉了創造力。人如果要長大,面對陰影是不能免的功課。公主完全不是侍女的對手,她連續三次要求侍女裝水卻都被拒絕,侍女惡狠很的一句話就把她打發了。沾有母親三滴血的手帕不斷為她惋惜,好比母親遠方來的電話不斷為孩子打氣,要她堅強起來,但一點用也沒有。公主不經意地把手帕弄丟後,陰影也找到了機會大反撲,兩人身份就此轉換。

侍女要求公主發誓不能把秘密講出去,公主毫無反抗能力地答應了。這樁交易對公主明顯不利,但她既無說不的勇氣,也沒有陽奉陰違的巧智。等見到了國王與王子後,她竟還傻呼呼地遵守這個自始不應該有效的約定。然而「秘密」這件事在這裡殊堪玩味,因為一個被黑暗母親所控制的小孩是沒有秘密的,他們能備受呵護的條件之一就是不能對母親有任何隱瞞,必須讓自己的生活完全透明。公主在此處與侍女做了個秘密約定,這件事可以被視為自我與陰影的協議,縱使這個協議本身不合理,卻代表了重要的意義。

一個開始有秘密的小孩,就有了自己的意識。他能決定自己該如何面對這個秘密,以及決定這個秘密能對誰說,不對誰說。許多父母親第一次發現小孩有事情瞞著自己時往往會嚇一大跳,那個光著屁股跑來跑去的小鬼頭,那個不管學校發生任何事都急著想分享的小女孩,曾幾何時竟然有了自己的心思?公主的成長就在與侍女的協議之間出現了第二道曙光。從這裡回頭談陰影很有意義,因為正是陰影讓公主必須成長。首先侍女代表的陰影讓公主自己去取水,其次是讓公主被迫有了自己的個人心理空間,也就是秘密。害怕放手的父母,以及害怕面對內在的人,或許能從這裡得到啟發吧!

公主被送去牧鵝,這是從取水而來的自食其力的任務的衍伸。作者呂旭亞分析,鵝在歐洲是陽性的象徵,因為鵝有很強的地域性,會對人攻擊。公主牧鵝象徵著她與陽性能量的接觸,特別是與內在的情慾面接觸,因為鵝的脖子常常有男性生殖器的意涵。我在這裡要補充的是,少女成長為女人的關鍵之一,就是面對性的態度。性在親子之間往往是個禁忌的議題,它涉及生命的意義,涉及我們如何看待自己身體的反應。然而在男性為主的社會裡,我們並不看重身體以及感受,而是思辨和理性。

女性的身體常常受到貶抑,被當成男性所觀看的對象,而不是用來得到滿足與歡愉的自我的一部分。公主牧鵝這件事必須被放在整個男性文化的社會脈絡來看,才能明白她之所以要牧鵝,是因為她不知道怎麼運用內在的陽性力量,也不知道自己內部的情欲。她必須要先肯定自己的身體,靈魂才有真正的完整。許多女性個案都曾回憶起自己在面對第一次性經驗時所有的恐懼。性畢竟是太污穢了,但奇妙的是,面對自己喜歡的人,身體卻會不自覺有反應,不同於青少年可能很早就對自己的身體有過探索,青少女多半是羞澀的,很難接納自己身體的變化。加拿大女作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艾利斯孟若就曾經說過,她年輕時的性經驗讓她發現,性是一種臣服,但不是對男性的臣服,而是對身體的臣服。說明了女人必須要誠實地接納身體的反應,避免被自己的成見所囿,也說明了她初次感受到情慾時的驚訝之情。

神馬法拉達被邪惡的侍女處死,公主要求屠夫能夠把馬頭掛在城門上。這段描述看起來詭異而血腥但卻十分重要,童話專家菲利普 ‧ 普曼在重寫這個故事時,就曾在附錄中提到這篇童話另有個別名,叫做〈會說話的馬頭〉。屠夫在這裡的角色頗堪玩味,一方面他聽從了侍女的命令,另一方面竟也接受了公主的請託。屠夫是一個鎮日與血、肉塊相處的底層職業,但他此處卻是自我與陰影的中介者,象徵著此時的公主已經漸漸能夠面對內心的殺伐之氣。如果公主不能接納自己的殘暴面,那麼攻擊性就會永遠聽從陰影的指示,躲藏在我們看不見的角落。

法拉達的頭被掛在城門上是整部故事中相當具衝擊性的畫面,會說話的馬是母親送的禮物,但我們知道,馬是標準的男性象徵。因為牠需要力氣才能駕馭,不管是耕田、賽馬、還是作戰。馬文化的引進跟女性地位的低落有很大的關係,大體而言,母系社會因為馬的出現而受到了大小不一的破壞。看看流行於美國西部的牛仔,就知道馬是一個非常陽剛的象徵。但這匹母親送的馬是會說話的,易言之,是受到母親肯定及文明薰陶過的陽性能量。

語言是文明的象徵,會說話的法拉達指的是正面的阿尼姆斯,也就是一個好的陽性能量,但這個陽性能量不是公主內心自己長出來的,而是母親給予的。母親希望公主騎在法拉達身上好好駕馭這個阿尼姆斯,但公主並不具備這個條件。法拉達先是被侍女搶走,後來還被砍了頭。凡那些不是自己爭取得來的,最終都很容易失去。王后是一個成熟女性,她當然知道完整的自我應該具備什麼條件,但女兒被保護得太好,使得她連最基本的自我意識都沒有,因此不可能這麼快就把內心的陽性能量給整合進來。從心理學的角度看,這是法拉達之所以會死的原因。

城牆則是文明的象徵,它區分了荒野與文化,強調內外之別。我們常在童話中看見森林邊緣或城牆旁邊,指的都是意識與潛意識的分界,法拉達的頭被掛在城門上注視著每天往來城牆內外的公主,正表示公主反覆地在意識與潛意識裡潛行,一如心理治療的過程,不斷地在明與暗之間移動著,等待內在工作完成的那一刻。而那一刻終於到來了,老國王躲在城門後偷聽公主與法拉達的對話後知道了真相。女性的成長之路上如果能得到一個正面的男性人物的幫助,通常會走得更順利。父親若在女兒的成長過程裡缺席,對女兒未來的生活適應常有不利的影響,做母親的也更容易感到焦慮。在父權社會裡,教養責任往往丟給媽媽來執行,缺乏奧援的母親很容易落入過度控制或放手不理的兩極,這麼說起來,黑暗母親之所以存在,作父親的也必須一起檢討。

故事的結尾是國王用計讓假公主說出對自己罪行的處罰方式。女侍的死是陰影被成功整合的證據,而王子從頭到尾看似路人甲,存在感相當薄弱。他是使公主邁向旅程的主要原因,顯然這篇童話跟其他的男性童話不同,這裡被當成獎品的是王子,不再是公主。

 

【美麗的瓦希麗莎(俄羅斯童話)】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可愛善良的小女孩,大家都叫她美麗的瓦希麗莎。她的媽媽在瓦希麗莎八歲時生了重病,去世前媽媽把瓦希麗莎叫到跟前,「你要好好聽著,這個木刻娃娃是我的母親送我的禮物,現在她是你的了。你要把娃娃帶在身邊,不要給任何人看到,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把她拿出來,給她一點東西吃,問她怎麼辦?她就會幫你解決問題。」留下這個禮物後,母親很快就離世了。瓦希麗莎把娃娃拿出來,給她吃一點東西,娃娃突然開口安慰她,「不要擔心,黑夜比清晨更有智慧。」之後,瓦希麗莎就常常對著她訴苦。

她的爸爸是商人,常常要到遠地旅行,有一天,她帶回了瓦希麗莎的繼母,告訴她以後就由繼母莉莉亞來照顧她,繼母是個有兩個女兒的寡婦,雖然瓦希麗莎並不願意,但沒辦法,她還是有了新媽媽與兩個姐姐。

瓦希麗莎越長越漂亮,出現了許多追求者,但往往都被繼母打回票,「除非兩個姐姐先嫁出去,否則她不能結婚。」莉莉亞和她兩個女兒常常要求瓦希麗莎做繁重的家事,但因為有木刻娃娃的緣故,所以瓦希麗莎都能順利完成。繼母沒辦法,只好想新方法來折磨她。有一天她告訴瓦希麗莎,「我們現在要搬家,搬到森林的邊緣去。你快去打包行李吧!」

新家位在黑森林旁邊,是一棟老舊的房子,周遭杳無人煙,只有大家都害怕的巫婆芭芭雅格住得稍近些,大家都知道芭芭雅格會吃人。但是繼母總是支使瓦希麗莎去林子裡撿木柴、採莓果,奇怪的是,她總是能順利完成任務,沒被芭芭雅格吃掉。

某天晚上,繼母告訴三個女兒,我們一起做個女紅吧!「大女兒負責繡花,二女兒織襪子,瓦希麗莎你負責紡紗。」說完後她就去睡覺了。燈火越來越暗,大女兒想把燈芯整理一下,一不小心竟把火弄熄了。她告訴瓦希麗莎,「沒火不能做事,你去跟芭芭雅格借一下火吧!」二女兒附和道,「你對森林最熟,就由你去吧!」瓦希麗莎不得已,只好出門了。

被迫借火的瓦希麗莎哭著出了門,黑森林實在太暗,她越走越深,實在摸不清方向。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迷路的她突然看見了一位騎著白馬的白騎士走近,當白騎士路過她身邊時,曙光就出現了。沒多久後,她又遇到了一個騎著紅馬的紅騎士,當紅騎士路過她身旁時,太陽就出現了。她繼續走啊走的,見到前方有一塊小空地,芭芭雅格的家就在那裡。當她走近後仔細地看了一下那間房子,發現那房子四周圍了一圈骷髏頭,地上滿佈著雞爪釘,她怕極了。這時馬啼聲又出現了,這次現身的是一位騎著黑馬的黑騎士,當他路經瓦希麗莎身邊時,黑夜就來臨了。

就在這時,骷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一陣風衝起,芭芭雅格出現了。她坐在灰泥桶裡,右手拿著木杵,左手拿著掃把,身上披著披肩,從天上降落。她對著房子說,「把門朝向我,背對著森林。」那房子竟然聽話地轉了方向,將門口對著女巫。

芭芭雅格說,「這裡有活人的氣味,你給我出來!」瓦希麗莎只得走出來,芭芭雅格問,「你是被人送來的?還是自己來的?」瓦希麗莎回答,「是我的姐姐叫我來的。」女巫答道,「好吧!那你可以進來。」

兩人進門後,女巫問她,「你想要什麼?」瓦希麗莎回答,「我想要借火。」女巫說,「借火給你可以,但你得替我做事當作回報。你要由裡到外把我的房子打掃乾淨,為我做晚餐,還要把廚房的玉米拿出來,把壞的挑掉,如果有一顆壞玉米沒被挑出來,你就會被我吃掉。」說完,芭芭雅格把爐子上的食物幾乎吃光,只留了一點給瓦希麗莎,然後就去睡覺了。

瓦希麗莎帶著她的娃娃出去,餵她一點東西,對她哭訴,娃娃說,「你放心,你只要負責做晚餐就可以了。」隔天,天沒亮瓦希麗莎就醒了,他看見白色騎士經過,曙光出現了,接著是紅色騎士,太陽出現了,然後芭芭雅格就出門了。瓦希麗莎想離開,門卻鎖著。她只好留在屋內,但她卻發現所有的事情都被娃娃做完了,她只需要煮晚餐。不久,她又看見黑騎士經過,夜晚就到了。女巫回來後,檢查裡裡外外,每件事都做得絲毫不差,她很不高興,「我的僕人出來!把這些玉米拿去磨成粉!」語畢,三雙手從不知什麼地方出現,把整筐玉米都搬走了。

女巫又給了瓦希麗莎新任務,「明天一樣把房子清乾淨,為我做晚餐,然後把罌粟子跟泥土分開來,一點點土都不許有。」隔天,娃娃一樣把事情做好了,瓦希麗莎只需要煮晚餐。芭芭雅格很沮喪,因為她找不到吃掉瓦希麗莎的藉口,只好再叫那三雙手去把罌粟子拿去搾油。

瓦希麗莎在旁看著,不發一語。芭芭雅格問,「你一定想問我很多事情吧?」瓦希麗莎說,「我確實有很多事情不懂。」芭芭雅格說「你可以問啊!」「真的可以問嗎?」「可以,不過你要知道,懂得越多,老得越快。不是每個答案都會帶你去比較好的地方。」於是瓦希麗莎問,「那個白色騎士是誰?」「那是我的僕人,黎明。」她又問,「那個紅色騎士是誰?」「那是我的僕人,太陽。」「那黑色騎士呢?」「那是我的僕人,黑夜。」

雖然還有很多問題,但瓦希麗莎決定不問了。女巫問為什麼?她說,「因為你剛說過,懂得越多,老得越快。」女巫說,「你是對的,因為你剛問的都是圍牆外的東西,那些問了圍牆內東西的人,沒有人可以活著離開。」女巫接著說,「現在換我問了,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可以把這些事做得那麼好?」瓦希麗莎回答,「因為我有母親的祝福。」

女巫大叫,「你母親的祝福讓我不舒服,滾!滾!」她把一顆骷髏樓交給瓦希麗莎,「這是你要的火,你可以走了!」

瓦希麗莎離開後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家,家裡暗暗的,母親和兩個姐姐都坐在裡面。自從她離開後,火只要拿進房裡都會熄滅,這段時間她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枯坐在黑暗裡。看見瓦希麗莎拿的火,她們開心極了!當她們看清楚那火光是骷髏頭的眼睛時非常害怕,但那眼睛發出的火卻緊緊追著她們,火越來越焰,越來越熱,把她們三人都給燒死了。

結局A:天亮後,瓦希麗莎離開了家,把骷髏頭埋了起來。等爸爸回來後,兩人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結局B:後來瓦希麗莎離開了森林,去了大城市。 她成為一個很出色的裁縫師,她做的衣服受到了沙皇的注意,沙皇愛上了她,娶她為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那木刻娃娃一直都帶在身邊。

【故事分析】

打一開頭,這篇故事就相當有意思,因為它指出了一個重要的女性主題,即女性價值的傳承。瓦希麗莎的媽媽在去世前將具有魔法的木刻娃娃送給了瓦希麗莎,那是她的母親,也就是瓦希麗莎的外婆送給她的。我們可以輕易想見,這對女性心理的重要性。特別是我們很少在男性為主角的童話裡看見類似的劇情,他們的魔法道具往往是在家庭外得到的,但女性的童話故事卻側重描繪了自母親處得到的東西。這也證明來自家人的陪伴與支持,對女性的成長有重要意義。

在許多原住民社會裡,戰鬥與狩獵是男性的工作,小男孩到了一定年紀就必須離家,住在公廨裡,那是個男人會所,由部族中的男性所領導,小男孩將會在那裡學到成為成年男性的必要知識。但女性有更重要的職務需要擔任,那就是成為女巫,部落的精神領袖。女巫是跟大自然綁在一起的,一如故事中住在黑森林裡的的芭芭雅格,我們已經從作者的說明裡知道,芭芭雅格是大母神信仰的遺留。很明顯地,她是俄羅斯草原上被廣泛信仰的、未及神格化的女神。如果讓我猜,應是因為基督教的北傳,讓這個原始的大母神被貶為女巫,因此她的位格與姓名只停留在傳說與神話的層次。芭芭雅格與瓦希麗莎的母親就分別代表了母親原型的正向與陰暗面,共同為瓦希麗莎這位年輕女主角的自性化之路提供了重要的教育意義。

由母親族系所傳承下來的重要物品往往會在童話中以魔法物件來顯示,魔法可以被我們理解為精神的護身符,一如溫尼考特說的「過渡性客體」,它是一個中間經驗的區域,可以提供我們一個外在與內在間的緩衝,是兩個領域得以交流和互動的發生地。在《金枝》這本描繪魔法與巫術最傑出的人類學經典裡,作者弗雷澤在第三章中提出了魔法的規律:相似律與接觸律。前者指的是利用一個與當事人類似的人偶來施法,例如草人扎針;後者是用一個曾是當事人身上的物件來施法,例如指甲或頭髮。瓦希麗莎的魔法娃娃顯然就是前者,但娃娃代表的並不是瓦希麗莎,而是她母系家族的女性精神。

承上所述,為什麼媽媽去世前要告訴瓦希麗莎,只要遇到困難時就可以跟木刻娃娃求助?求助這件事的意義在於瓦希麗莎必須向內在的母性價值尋求幫忙,並在過渡性客體的協助下,得出具創造力的解答。這件事本身也讓我們聯想到北歐的符文(runes),它是北歐的古老文字,相傳是由奧丁自縛在世界之樹上七天七夜後挖取一眼做為獻祭得到的寶貝。古代北歐人在孩子出生前,就會為他備妥22個木片或石頭,將22個符文字母寫上去,並在孩子長大的過程中教會他這些文字的意義以及占卜的方式。當有天面臨困難,但父兄卻不在時,他就要為自己占卜,從中得到指引。這個背景與瓦希麗莎和木刻娃娃的互動過程相似,因此所謂的魔法,指的就是我們如何潛入內在,獲取超越性知識的方法。

在向木刻娃娃求助前,記得要先餵她吃東西,因為我們必須真誠地相信她的存在,一如孩童相信聖誕老公公會在平安夜現身,或者他手中的娃娃是他最貼心的朋友一樣。因為這層相信,內在的神聖空間才可能被建立起來。在心理治療的過程裡,治療師的工作之一就是要積極地營造這個空間。當個案漸漸地信任這個空間,願意讓自己沈浸在裡面,深刻的轉化才可能出現。娃娃對瓦希麗莎說的第一句話,「黑夜比清晨更有智慧。」所指的就是這件事。

瓦希麗莎一家搬到了黑森林旁邊,易言之,這是潛意識領域的入口。芭芭雅格做為大母神,她的居住地就在黑森林裡。這是瓦希麗莎在故事中遇到的第三位母親,好媽媽已經在她八歲時過世了,留給她一個傳承數代的正向母性價值,繼母象徵著母親的陰影,好比每個故事裡的那樣,邪惡又令人恐懼。但芭芭雅格是更原始的母親,她小屋旁插滿的骷髏頭就象徵著她與死亡的關連。很有趣的,母親既與生命有關,又和死亡有關,一如我們常說的,死亡就是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做為女性童話故事,瓦希麗莎的任務就是走入大地母親的家裡尋求轉化的智慧。這智慧又是什麼呢?

女巫給了她兩個任務,第一個任務是挑出好玉米粒與壞掉的玉米粒;第二個任務是把罌粟子從泥土中挑出來,意思都是撿出那些我們周遭可利用的資源,然後拋棄掉那些用不上的。這兩個任務都涉及辨別與選擇,並且要在一天之內完成。用當代心理測驗理論的語言來說,它同時考驗了速度與準確度。我們的意識若要從無意識中升起,就必須對外在現實有正確的認識。否則我們無從辨別他人的喜怒哀樂,無從明白他人的話中有話,或者某些曖昧情境可能透露出危險訊號或邀請。瓦希麗莎到現在為止都是被母親照顧著的,雖然生母已經去世,但她仍仰賴母親留下的木刻娃娃度過各種危機,而在小屋裡的任務就是協助她從母親一直以來的妥善照顧中獨立和長大。

占星學裡,第六宮的議題就涉及了分類、認知、辨別、與服務。這恰巧就是芭芭雅格給瓦希麗莎的工作。她必須為女巫服務,並快速把事情處理好。第六宮的工作是為了第九宮的哲思及理論作準備。用現在的話來說,要先在第六宮成為學徒,才能進九宮念大學。易言之,星盤假設著,我們要學習高深的理論之前,必須先有過實際的現場經驗。我們當代的學制設計則不是這樣,中學畢業後,多數的人都被鼓勵繼續深造,沒有機會實踐中學以前的基本知識,不被鼓勵在最底層親臨現場情況,造成實務與理論脫節嚴重。也難怪許多年輕男女在上了大學後深感不適應,覺得念錯了科系。故事中的瓦希麗莎正實踐著古代人的智慧:從做中學,從現場學。

瓦希麗莎先是遇到了騎著白馬的白色騎士,他是黎明,接著遇到騎著紅馬的紅色騎士,他是太陽,最後又遇見騎著黑馬的黑色騎士,他是黑夜。很明顯地,三騎士代表了時間,懂得時間奧秘的人就掌握了生命。當芭芭雅格同意瓦希麗莎提問時,她就問了這三騎士的來歷,而後瓦希麗莎閉口了,因為她已經猜出「問得越多,老得越快」的意思,那就是死亡。易言之,她知道何時該停手,許多時候我們一旦設定了目標就不甘心放棄,我們懊悔於已經付出的成本,卻對得持續付出的成本視而不見。放手比堅持更需要勇氣,這是許多當事人在心理諮商時深刻感受到的痛。知道何時該結束的人就懂得了死亡,因為人生是有限制的,這是存在主義不斷提醒我們的事。

瓦希麗莎既知生又知死,她已得到了智慧,因此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女巫問她,為什麼能把交付的任務做得又快又好?瓦希麗莎沒有忘記媽媽臨終前的提醒,那就是不能把娃娃的秘密說出來。於是她說,因為我有母親的祝福。這裡再度凸顯了女性價值傳承的意義。「一個深刻地被母親愛著的人,會終生保持著勝利者的感覺。」這句話是佛洛伊德說的。我們可以很好地解讀為,母親的愛會給我們深刻的自信與自尊,讓我們知道自己是有價值的人。兒童心理學大師愛麗絲米勒就曾說過,一個未曾在關鍵期中(也就是0-6個月內)擁有足夠的母親注視的嬰兒,將會失去內心那面最重要的鏡子。他將終身尋找那面鏡子,因為他失去了最重要的自信來源。他會成為憂鬱的人,或者瘋狂透過外在成就來自我肯定的人。瓦希麗莎在愛中長大,這成為她能夠逃離芭芭雅格的最後關鍵!

女巫說,你母親的祝福讓我不舒服,要她離開自己的房子。這裡是一個好媽媽與壞媽媽正面對決的經典橋段。母親的祝福代表了我們內在對媽媽的所有溫暖感受,女巫當然是指那個令我們害怕的、壓迫我們的母親。這兩個象徵可以被簡稱為好客體與壞客體,事實上她們都是同一個客體,也就是同一個人。但是小孩為了生存,不得不以原始的防衛機轉將同一個人在心裡以「分裂」的形式區分開來,好像她們是不同人一樣,這也是為什麼童話總用繼母來表示壞媽媽的原因,其實她們是同一位媽媽,不過我們沒有成功地將她們整合起來罷了。人際病理學的大師蘇利文對此內在歷程有深刻的描寫。

瓦希麗莎對好客體的持續認同讓她脫離了大母神的脅迫,大母神送給她一個禮物:火。火的象徵非常明顯,它是人類得到文明的關鍵。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自天界盜火,代價是讓自己受縛在高加索山上。日本神話裡,火神的誕生讓眾神之母伊邪那美命傷重不治,可見人類想得到火有多麼困難,它必然要有所犧牲。犧牲什麼?犧牲我們對無意識的依賴,因為火是意識的象徵。瓦希麗莎得到了火,也就是得到了啟蒙。與之相對的,就是她的繼母與兩個姐姐還待在黑暗裡。

骷髏的眼睛是承載火苗的工具,易言之,這是亡靈的死亡注視。瓦希麗莎已自無意識處獲得了生死的智慧,她是個已啟蒙者,能承擔起意識覺醒後的責任。換句話說,她擁有了真正的自由,行為與思緒不再隨著內心的情結任意擺動。骷髏的眼睛是灼熱的,自古以來能夠直視死亡的本就不多,繼母與她兩個女兒在這裡又象徵著多數只懂得追逐名利慾望的凡人,在死亡面前她們毫無抵擋能力。火燒死了她們,象徵陰影的影響力被破除,這就淨化了瓦希麗莎的內心。陰影被整合進瓦希麗莎的人格內,正式地成為她的一部分共同生活著。

呂旭亞在書裡提供了兩個版本的結尾,在我看來,結局A的重點是她把骷髏頭埋了起來,瓦希麗莎把來自地底(也就是潛意識)的歸還給地底,這在心理治療中大有啟發性。一個退行在潛意識裡太久的人,很容易面臨與外在現實失去聯繫的危機。瓦希麗莎既已整合了陰影,又從潛意識處得到了有益的轉化,她的工作就是好好地運用新誕生的意識活著。意識永遠是重要的,雖然我們一再談論潛行的益處,但獲得意識才是我們的目標,而不是耽溺在潛意識的汪洋裡。

結局B則側重她的獨立性,因為此結局沒有再談到她的父親,而是她自食其力並獲得美滿婚姻,更重要的是最後一句話,「木刻娃娃一直都帶在身邊」。它保證了母系親族的價值傳承將會持續下去,從女主角身上再傳遞給她的女兒,如此生生不息,揭示了女性另個成長路徑。

 

 

愛智者

(圖片來源:博客來)

發表留言